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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0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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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033

稀缺的空氣重新凝聚。

明裊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, 仍然心有餘悸。

“乖裊裊,別怕,壞人被抓走了, 別怕好不好?”

輕柔而溫潤的嗓音, 就回蕩在耳畔,帶著令人安心舒緩的力量。

她控制不住鼻子發酸, 眼裏逐漸被水霧氤氳填滿。

“時曵……”

“我在,裊裊——”

“他好臟啊……”

染上哭腔的女聲委屈地指控著,纖瘦的肩膀楚楚可憐輕顫,像極了受了驚嚇的貓兒,直叫人心軟。

男人難掩憐惜, 擡手小心翼翼地將女孩兒眼角的淚水拭去,軟著聲音輕哄:“對,他很臟, 我們不看他, 也不管他, 先回去,好嗎?”

不哄還好,一哄就如同受到鼓勵一般, 晶瑩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, 一顆接著一顆滑落,發出小獸般的嗚咽。

“他真的好臟!”

“對,好臟一男的。”

“不僅臟,還齷齪!”

“是的, 他齷齪到極點。”

“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!”

“天下之大無奇不有, 但沒有比他更惡心的人了。”

“這麽齷齪還出來禍害人,太過分了。”

“是過分, 以後都不放他出來害人,好不好?”

女孩兒罵一句,男人就柔聲附和一句,一邊不動聲色地攬著人往一旁早已敞開的車門走去。

坐進車裏,重覆著之前的罵語。

臟,齷齪,惡心,過分……

罵人的詞匯是真的少。

負責開車的透明人喬昱知心下暗暗想,等以後和明裊裊再熟悉一些,一定要教她多一些罵人的話,不然太吃虧了。

什麽畜生不如的狗玩意兒,去給爺死!

*

等明裊裊發現自己罵了一路時,人已經踏在23號寢室玄關地板上。

一身正裝的男人正彎腰從鞋櫃裏拿出一大一小兩雙棉拖鞋。

一雙放在她腳邊,另一雙靜置一旁,溫柔開口,帶著輕哄的語調。

“裊裊,先換鞋再繼續罵他好不好?”

她吸了吸鼻子,心裏委屈的情緒早已宣洩完畢,這會兒差不多回過神來了,人也囧了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因為窘迫,聲音又小又輕,帶著糯糯的鼻音。

聽起來很乖,勾得人心尖酥麻發軟。

男人耳尖微動,作勢要擡頭。

明裊裊心嚇一跳,連忙彎腰去換鞋。

見男人作勢要拿她換出來的鞋子,又急忙先一步將換出來的鞋放回鞋櫃裏。

時曵落空的手一頓,擡眸看她,溫柔眸色逐漸凝起一抹淺笑,“裊裊消氣了?”

怎麽可能輕易消氣,那都是什麽人啊!

但這人都哄了她一路了。

再哄不好,他嫌煩了怎麽辦?

明裊裊支支吾吾地直起身,撇過臉,“我肚量大,罵一罵就完事兒。”

“好,裊裊負責罵,剩下的事情交給我。”男人彎腰給自己換好鞋,重新攬住她的肩膀往客廳走去。

肩膀上的大手似乎只是輕輕搭在上面,沒有給她帶來半分壓力,只要輕輕側開身,就能甩開。

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。

理智告訴她,她應該立即把那只手甩開,拉開距離。

之前太過難受,沒有註意好分寸,現在冷靜下來了,該有的分寸要有了。

明裊裊用指甲掐了掐手心,任由疼痛刺激五感。

腳步一轉,朝向檸檬樹下的軟椅,側身坐下。

肩膀上的那只大手,因距離忽然拉開而順勢滑落。

這樣會不會顯得有些過河拆橋?

明裊裊抽過一旁的抱枕抱在懷裏,忍不住小聲說:“時曵,謝謝你及時出現,不然我……”

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非人的行為來。

低落的情緒說來就來,幾乎要將她淹沒。

明明上一秒,她已經冷靜得差不多,下一秒,就被水汽遮住了視線,只能看到霧蒙蒙一片。

怎麽會——

溫潤的指腹,輕輕點在泛紅的眼角上。

明裊裊一楞,顫顫擡頭。

男人緩緩彎腰在她面前單膝著地,動作溫柔又不失憐惜的一點點拭去溢出的淚水,還與她一片清明。

“不想那些事情了好不好?我給你倒杯水潤潤嗓子。”

她心頭一顫,連忙撇過臉,“好……”

“等我一下,很快就好。”

“嗯。”

腳步聲慢慢遠去。

等再也聽不到,明裊裊才擡手,小心翼翼地摸向剛剛被碰觸的地方。

有些燙,但……並不難受。

甚至,心裏正有著什麽開關被打開,抑制不住的慶幸與喜悅正在肆意生長。

盡管,並沒有維持多久,就被早已滲透入腦海的恐怖畫面消滅。

都對你讚不絕口——

那些人都對你的照片讚不絕口……

明裊裊咬緊牙關,才勉強壓下湧到喉嚨的尖叫聲。

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啊!

看照片的人惡心,給照片的人更惡心!

一想到有人對著她的照片品行論足,還是用那種看待物品,甚至是色瞇瞇的眼神看她的照片,她就惡心得想吐。

吐——

不好!

明裊裊眼瞳驟縮,還沒有來得及阻止,就被喉嚨一陣反酸刺激到。

“嘔……”

好像要把肚子裏的所有東西都吐出來一般。

明裊裊捂住嘴,視線再一次被水霧占據,緊接著又是一陣反酸。

腦震蕩後遺癥就是惡心想吐頭暈。

如果有這些癥狀,就需要去醫院覆診……

不行!

不去醫院了。

再也不去了!

她緊緊把嘴捂住,瘋狂吞咽著喉嚨的苦水,任由眼淚滑落臉頰。

“裊裊?”

水杯被重重放在玻璃桌上,神色緊張的男人從後面擁了過來,將她抱在懷裏,半是強迫還是哄騙的,將她的手拉下。

“別這樣捂,裊裊,松手,先松手好不好?”

明裊裊睜著水眸搖頭,重新擡手把嘴捂住,嗚咽著含糊強調:“我不去醫院……”

時曵蹙了蹙眉,掐住她的腰肢輕輕轉了一個方向,讓她側坐改為平坐,仰靠在軟椅靠背上。

“好,不去醫院,但是你得先把手放開,告訴我身體哪裏不舒服。”

“我……我就是……”感覺到喉嚨的反酸沒那麽嚴重,她試著放下手,“想到壞東西……太惡心了……”

時曵眸光瞬冷,又在她察覺前,轉身將放置在一旁的水杯端過來,“不想那些好不好?你早上起來還沒吃藥,也沒吃早餐是不是?先喝杯水,我給你打碗粥過來。”

“嗯……好。”她接過水果,發現自己的雙手有些隱隱發抖,連忙縮回緊貼在胸前。

怎麽這麽讓人心疼。

男人低垂下眼簾,抑制胸腔翻湧的情緒,簡短一秒,甚至都不到。

溫柔溫潤的大手輕輕覆蓋住她的,與她一起,將水杯舉到她唇邊。

“我幫你拿著,慢點喝。”

水杯裏倒的是溫熱的白開水。

明裊裊的嘴唇剛碰到一點,立即就被勾起渴望,一連喝了好幾口,才完全去掉喉嚨的苦澀。

但一杯水也空了。

時曵將水杯拿走,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,“想去餐廳吃還是在這裏?”

她下意識縮起腳,小聲搖頭,“不想動……”

怕丟人,不敢承認,自己的腿腳不僅顫抖,還軟著沒力氣,一點兒也不想動彈。

“那我端過來,等我一下。”

“嗯。”

明裊裊乖乖點頭,目送高大的背影在廚房門口消失,才長長舒一口氣。

人往後座一靠,隱忍了好一會兒的眼淚,總算敢放心眨落。

但怎麽也不敢再細想前不久發生的事情了。

胸腔裏還積著剛剛反酸殘留的惡心感,她脫掉鞋子整個人蜷縮起來,試圖將最後的惡心感擠壓出去。

等身後傳來腳步聲,又連忙放下腿坐好。

時曵端來的是清粥小菜,還有貼心分配好開的藥,一同放在玻璃圓桌上。

明裊裊擡起勺子剛想喝粥,又疑惑地看向對面同樣喝粥的男人,“小喬不是說你去教務樓開會了嗎?”

怎麽會忽然出現在校門口?

現在還有時間陪她喝粥?

時曵攪拌著碗裏還冒著熱氣的清粥,語氣自然,“提前結束了,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會議。”

“……那挺巧的。”時遠學園歷來都是周一開大會,周五開小會。不過既然他這麽說,那就是吧。明裊裊逃避般放棄細想。

等一碗粥喝完,又吃了校醫開的安神藥,總算是徹底活了過來。

倒是讓她想起,“剛剛……小喬他們是不是把明若非抓起來了?”

時曵仔細端詳她的神色,點頭,“現在人被關在校衛處,裊裊想怎麽處理?”

怎麽處理?

她微微睜大眼睛,“他是……家主的司機。”

家主的人,現在已經可以隨便處理了嗎?

仿佛猜出她的想法,時曵輕笑,“很快就不是了。”

這副自信又運籌帷幄的樣子,該不會,他已經報覆到家主那邊了吧?

明裊裊忍不住摳了摳指甲,現在劇情幾乎已經亂套,實在沒辦法安裝原劇情套入。

如果時曵已經對付到家主這一步,那就相當於他的寶石樹上已經掛了一半的果子。

但他和女主的劇情……

明裊裊一楞,心裏的某些角落,逐漸被陰影覆蓋住。

“想不出來怎麽處理?”

“我……”她一時語塞。

男人握住她的手,阻止她禍害那白玉般的手指甲,柔聲道:“想不出來就不要想,一切都交給我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沒有可是,裊裊不是一直很想與他脫離父女關系嗎?我幫你。”



明裊裊難掩震驚,“你、你怎麽知道?”

時曵怎麽知道她一直想和明若非解除父女關系?

而且……

能解除嗎?

這個世界雖然有解除親屬關系的法律標準,但同樣需要建立在雙方同意的基礎上。

明若非完全把她這個女兒當作可以利用的工具,不可能同意解除他們之間的親屬關系。

“我說過,裊裊想做的事情,我都知道。”男人柔聲說著,輕輕捏住她的手心,一頓,將她的手心攤開,劍眉輕蹙,“以後握拳不要太用力。”

白嫩的手心裏,此時又出現兩枚鮮紅的指甲印。

是前不久她在校門口掐的。

這麽溫柔細心的模樣,說出來的話,卻又那麽讓人心驚。

明裊裊縮回手背在身後,低下頭,“那你……還知道我想做什麽?”

是不是知道她一直在暗中撮合他和仇珍珍,是不是也知道,她一直在暗中攢路費,是不是還知道……她想遠走高飛,遠離劇情?

如果他什麽都知道,那他……不反對,是嗎?

“知道的很多。”男人緩緩收回落空的手,擡眸將她惶恐不安的模樣收進眼底,無聲嘆息,“但你不想讓我知道,那我就當不知道,好不好?”

她一怔,“什麽叫……就當作不知道?”

“答應了不逼你,相信我好嗎?”

不逼她的意思是……不會阻止她?

真的假的?

如果時曵不反對,那她豈不是現在就能直奔機場?

想到這個可能,她抑制不住激動,“你不會傷害我,也不會逼我?不是騙我?”

在女孩兒緊張又期待的目光中,男人含笑點頭。

“這可是你說的!答應了就不能反悔!我可都記住了!”

前不久還如同受驚的小獸嗚咽哭泣的女孩兒,此時此刻整個人都沈浸在歡喜裏。

男人漆黑的眼瞳裏,是她笑顏如花的倒影,以及隱匿在暗處時隱時現的陰翳占有欲。

只要你不跑。

一心沈浸在喜悅中的女孩兒,毫無察覺。

*

時曵既然說把明若非交給他處理,明裊裊就一點兒也不想再管。

畢竟一想到明若非,她就忍不住惡心想吐。

幸好有加急的兼職設計需要做,在電腦面前畫圖,一畫就能畫一天,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他事情。

次日,明裊裊頭上的紗布終於可以拆除,而設計稿也成稿,發送給了老師確認。

“裊裊,我要去教務樓開會,中午自己在寢室可以嗎?”

“嗯嗯,當然,你快去吧,我中午要再睡一會兒。”

“好,午餐我讓知味餐廳送過來。”

“好的~”

大概是昨天時曵說的話有了成效,明裊裊現在對待時曵對她的照顧,包括領著主廚的工資叫外賣都不會有曠工的心虛感。

也算是因禍得福。

一想到時曵不會傷害她,也不會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,她就抑制不住高興,有種被束縛三年多的網一下子割破的輕松感。

以至於當收到兼職工作的甲方爸爸發來短信,要求按他們公司原稿重新設計時,她沒有多想,直接就出門了。

坐的還是喬昱知的車。

明裊裊一上車就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證件,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沒和喬昱知說目的地。

“小喬,麻煩送我去一下機場。”

原本正平穩行駛的汽車忽然急剎了一下。

明裊裊連忙拉住身上的安全帶,“怎麽了?”

“不、沒什麽。”喬昱知穩住車速,一滴冷汗無聲滑落,不確定問:“您剛剛說,去哪裏來著?”

“去……機場,怎麽了?”

“……不,沒什麽。因為出了學園範圍,請允許我向少爺匯報一下。另外您的保鏢也會跟在我們車後面一起,向您匯報一聲。”

“說吧說吧。”明裊裊一頓,不放心地補充一句,“我不趕時間,你慢慢開車,別忽然急剎,怪嚇人的。”

“好的,請您放心,剛剛只是意外。”喬昱知透過後視鏡仔細打量她的反應,確定沒有任何異常,才悄悄松一口氣。

出了校門口,喬昱知先將車停在路邊,“麻煩您稍等片刻,我讓保鏢準備一下。”

“好。”

她扭頭看向窗外。

周二的校門人和車輛少了許多,和平時一樣沒什麽區別。

但一想到暗處或者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,她就立即失去出門的興趣。

保命要緊。

明裊裊收回目光,低頭查看手機裏甲方爸爸新發來的航班信息,再三謹慎地編輯信息回覆過去,才靠在背椅上閉目養神。

不知道是不是陳瑜開的安神藥有效果,還是因為心裏一直舉著的大石頭放下。明裊裊昨天晚上破天荒的沒有做噩夢,反倒是午休的時候做個小夢,夢醒什麽都不記得的那種。

看來她的癥狀並不算嚴重,再好好養養,應該就能痊愈,恢覆生龍活虎。

正樂觀地想著,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。

時曵?

他不是在開會嗎?

她狐疑地接聽電話,“怎麽了?”

手機裏安靜了片刻,才傳出男人低沈的嗓音,問她:“去機場做什麽。”

原來是問這個啊,明裊裊笑道:“我兼職的甲方提出新要求,托人帶了幾份資料過來,我去機場拿一下。”

“拿資料?”男人的尾音意味不明慢慢收緊,話鋒一轉,“裊裊,你身體還沒養好,讓小喬去拿,好不好?”

“不行誒,你說的方法我出門的時候就想過了,但甲方那邊說資料是非常重要的保密級別,不能郵遞也不能代取,還指定讓我帶著身份去拿才行。”

不然她也不會在害她的人還沒查到的情況下出門。

不過……

怎麽感覺……時曵的聲音不太對?

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,但莫名給她一種……怪異感。

正困惑著,手機裏再次傳來男人的聲音,“那就去吧,我待會兒過去接你。”

“誒?”明裊裊驚訝過後 ,下意識拒絕,“不用了吧,我去拿了資料就回來,你不必——”

“要的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

“裊裊聽話,甲方要求奇怪,我們警惕一些,好嗎?”

“呃……”

明裊裊眨眨眼,仔細一想,也是。

這個甲方確實要求挺奇怪的,要她親自去機場拿不說,還要當場核對身份證。

為了生命安全著想,她妥協,“那好,就是麻煩你了,你要是忙的話,其實可以——”

“我不忙。”

“那……待會兒見?”

“嗯,待會兒見。”

掛斷電話,明裊裊拿著手機發了會兒呆,心裏的疑惑還沒有完全消散。

但車已經啟動,朝機場方向行進。

應該……不會出什麽事情吧?

想到自己最近的倒黴體質,明裊裊忍不住給甲方發信息,再一次確定航空帶過來的資料信息。

這種保密級別的資料,為什麽會放心交給她這個兼職的小卡拉米手裏,這確實是一個問題。

過了一會兒,甲方回覆信息。

【這份手稿是你的老師和宗毅大師共同設計,如果不是你老師親口保證,我們老板也不會舍得把手稿送過去給你參考借鑒。】

原來如此。

說起明裊裊的老師賀飛翼,起初她也只是以為她的專業老師就是大學裏的普通教授。

直到拜他為師,成為他的親傳弟子,明裊裊才知道,自家老師可了不得。不僅是圈子裏的巨佬級別,還有多個億級別設計巨作,就連學園裏的課程教材都是出自他手。

怪不得要她親自去機場拿,老師和宗毅大師共同設計的手稿,那確實需要慎重。

不,不僅要慎重,還需要謹慎。

按一般小說電視劇的套路,這種時候手稿極有可能會遭到各種磨難,才能最終回到原主手中。

要是手稿從她手中丟失……

明裊裊瞬間get到了時曵的謹慎。

這份手稿絕對不能丟!

於是前往機場的路上,原本還犯困的明裊裊,從頭到尾都精神抖擻,一刻都不敢放松。

直到進了機場。

“裊裊小姐,和您碰頭的人到了嗎?”

喬昱知緊跟著她的腳步,後面還跟著四名人高馬大的保鏢,個個肅穆著臉一副閑人退避的樣子,路過的小孩兒都被嚇得不敢吱聲。

明裊裊努力忽視四周的人們投來的異樣目光,拿出手機查看對方發的航班信息,“還有半個小時才到,先找個地方等一等吧。”

“好的,那裊裊小姐請跟我來。”說著人往另一個方向轉。

“去哪裏?”

“這邊有VIP休息室,我們可以暫時到那邊等待。”

VIP休息室?她只是過來拿東西,又不坐飛機,幹嘛要去占機場的VIP休息室。

“不用了,就等半個小時,”明裊裊在周圍晃了一圈,最後定格在一家咖啡廳裏,“我們去咖啡廳坐一會兒估計就到了。”

“但是不排除飛機晚點,裊裊小姐,還是去VIP休息室吧?”喬昱知說著,身後的兩名保鏢已經自發自覺來到明裊裊身側,朝她做請的姿勢。

態度還是那麽友好尊重,但莫名給明裊裊一種強勢的感覺。

不,是錯覺了。

“裊裊小姐,我們跟著您兩天了,嘿嘿嘿,您就當給我們一次交流的機會,到VIP休息室等待可以嗎?我們兄弟幾個在外面,不好分心交談。”

明裊裊朝四個大漢依次看過去,得到一連串的點頭後,恍然大悟。

怎麽感覺跟著她就像跟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人物一樣。

而且聽他們的意思,好像認識她很久似的。

前往VIP休息室的路上,明裊裊忍不住問:“你們怎麽都認識我呀?”

“裊裊小姐,您不記得我了嗎?您第一天來時家堡時我們見過的,不過我那時候還是時家堡的門衛。您第一天到來的時候拖著一個行李箱,我還幫過您拿呢。”

一名皮膚黑黝黝的青年擠了過來,揚起白皙的八顆牙直沖她笑著,等他說完,一旁的青年立即提醒他。

“別光顧著說這些,你倒是自我介紹一下啊,裊裊小姐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!”

“啊對對對,裊裊小姐,我叫顧興泉,大家都叫我大泉,別的不說,您隨意叫,我保證隨叫隨到!”

“還有我還有我,裊裊小姐,我叫馮予,和大泉一個寢室的,大夥兒叫我大魚,您也隨意叫,我也保證隨叫隨到!”

“裊裊小姐,他們兩個人性格比較憨,我和小十性格沈穩些,名字也好記,我叫錢九,他叫錢十。”

明裊裊對號入座,一一將四人的名字記在心裏,等到達VIP休息室時,果然真如他們所說,一放松下來,個個話多得不得了。

喬昱知給每個人倒了一杯新開的橙汁,才笑瞇瞇在她身邊坐下,說:“裊裊小姐,我沒說錯吧,大夥兒對能成為您的保鏢都可高興了。”

“是挺高興的,就是……”怎麽看起來都對她很熟悉一樣?

按他們的說法,他們都是在時家堡聽說的她,認識的她。

見她面露疑惑,喬昱知暗中踢了一腳還在喋喋不休的錢九。

後者立即收聲,回頭,“怎麽了?”

喬昱知眨了眨眼。

“哦~”錢九發出一聲怪喊,轉頭笑嘻嘻地對明裊裊道:“裊裊小姐是不是在好奇我們大家為什麽都想做你的保鏢?”

明裊裊不好意思地點點頭,“……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。”

“沒有不方便,完全沒有!”錢九擺擺手,剛想開口,就被馮予搶先一步,“裊裊小姐我我、我先說。”

“呃……好,你先說。”

“裊裊小姐你估計不記得了,兩年前的一個雨夜,我正好負責夜班,但因為家裏出了事情我精神狀態不太好,工作出了些差錯。被明開德那糟老頭——咳,我是說明管家發現,險些被扣掉一整年的工資。是您剛好出現,和明管家大吵一架,又幫我把工作失誤攬在身上,免去我被扣工資。我知道您是無心的,但是對於當時的我來說,是實打實的雪中送炭。那時候我要是失去一年的工資,我家娘們兒說不定就走了。”

一米八的漢子,說眼紅就眼紅,把明裊裊嚇一大跳。

但仔細回憶一下,發現印象裏確實有這麽一件事情,又有些哭笑不得。

“那我確實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。”

明裊裊在時曵出國後,就一直致力於和明家人鬧翻,好解除他們之間的親子關系,每次去時家堡做兼職時,都想方設法找明開德不自在。

明開德屬於普信男裏的佼佼者,只要抓住這點去激怒他,回回都能百發百中。

只不過……

“你們該不會也是……因為我和明開德吵架……”

“嗯嗯嗯!裊裊小姐您不知道,每次聽您懟明開德那死老頭子,我們心裏有多爽!”

“對對對,我們看那老頭子不爽很久了,動不動就是扣我們工資,餐補車補上還克扣大家!”

“我就沒見過他這麽摳門的人,特別好奇他到底是怎麽當上時家堡總管家的。”

“現在他雖然還掛著總管家的名頭,但有什麽用哈哈,這段時間我真的都快要爽死了!”

“是吧,我感覺我們現在就是終於幹掉了通關BOSS!我給你推薦的那篇小說你看了吧,男主開局被豪門未婚妻拋棄的那個。”

“看了,你推薦的這本沒有大魚推薦的那本好看,不過大魚推薦的那本是玄幻小說,裏面的背景寫得超級牛!”

……

聊起熟悉的話題,四人的臉上表情都十分豐富,話題也十分接地氣。

明裊裊在一旁認真聽著,有時候實在是被他們的話題逗笑了,也跟著討論幾句。

難以想象,平日裏刻板嚴肅的保鏢們,私底下是這樣的。

就好像是普通的NPC有了自己的思想,成為真正有血有肉的人,真實又自然,帶著同為打工人的淳樸和堅韌,聚在一起。

“裊裊小姐,半個小時到了,您的甲方人到了嗎?”

“噢噢噢,我看看!”

明裊裊回過神拿起手機一看,才發現竟然聽他們嘮嗑了將近半個小時。

再看手機裏甲方那邊的回覆,站起身,“好像到了,我們下去吧!”

“快快快,穿衣服扣扣子,幹活了!”原本還暢所欲言的四人,立即彈跳而起,秒進入角色,恢覆職業保鏢的工作狀態。

喬昱知笑瞇瞇地打開門,“裊裊小姐,請。”

“謝謝。”她點點頭,先走出去。

在她看不見的地方,後一步的四人相視一眼,暗暗松一口氣。

喬昱知背對著明裊裊,朝他們比了個大拇指。

謝天謝地,把人拖住了。

而已經全心投入尋找甲方代理人的明裊裊,毫無察覺。

*

明裊裊起初還擔心在交接文件的時候會出什麽差錯,但等文件拿到手走出候車大廳,都沒有發生任何意外。

倒是剛出機場,時曵的車就滑到他們面前。

此時是傍晚時分,機場門口的過道停了不少車輛。

擔心停太久造成交通堵塞,明裊裊原本想直接過去開門上車,沒曾想還沒邁開腿,車門就被推開。

穿著學園制服的男人從車裏走出來,頎長出色的模樣,立即引起不少人的註意。

“裊裊來。”

男人對周圍的旅客視若無睹,站在車旁,朝她伸出手。

明裊裊疑惑地走過去,看了看他擡起的手,“怎麽——?”

強勁有力的手臂,將她攬入懷中。

和以往只是單純攬肩膀給予她力量的接觸不同。

腰間上緊按的那只大掌,正隔著薄薄布料,傳遞著薄涼的溫度。

他的手好涼……

手掌也好大,感覺腰都能被他一手握住一樣。

咦?

不對!

明裊裊眼瞳微縮,下意識掙紮退出來,“時曵你先放開我——”

“別動,裊裊。”

低沈好聽的嗓音落在她耳畔,近在咫尺的距離,能讓明裊裊清晰感受到男人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,帶來陣陣酥麻癢意。

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,又被腰間收緊的大手力道嚇到,不敢再亂動,磕磕巴巴問:“怎、怎麽了?”

“……沒什麽。”一聲喟嘆滑落耳際,男人按住她的腰肢壓向自己,另一只大手輕輕摸摸她的發絲。

再開口時,聲音莫名沙啞了幾分,“裊裊好乖。”

什麽叫……她好乖?

明裊裊一臉茫然。

根本不知道,男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,微低著頭與她貼近,漆黑眼瞳裏,此時正翻湧著怎麽波濤洶湧的暗芒。

危險,瘋狂,以及無法隱藏的濃郁占有欲。

無聲叫囂著——

抓到了。

脫韁而出的兇獸,慢慢被牽引回籠。

曉是一旁當背景的喬昱知幾人,都經不住那雙眼睛的恐怖,紛紛低下頭,冷汗直流。

如果今天任務失敗,他們絕不懷疑,等待他們的下場,將有多淒慘。

幸好。

人沒跑。

*

回去的車上,明裊裊都沒能忘記腰間被那只大手按住的感覺,不自在地縮在角落裏,不敢亂動。

因為時曵上車後,就只是靜靜坐在一旁低頭看文件,一副很忙的樣子。

一想到這個人這麽忙還特意抽時間過來接她,她的心情就跟被貓咪抓過的毛球一樣,亂成一團。

就是他剛剛的態度很奇怪。

用那樣親密的姿勢,不顧公眾場合人多眼雜,將她抱在懷裏……說她很乖。

只是過來機場拿個甲方手稿,就很正常的工作流程,怎麽就……很乖了?

而且,這一路上也沒發生什麽事情。

明裊裊百思不得其解,好在,回寢室後,時曵就出門繼續忙工作。

而她拿到手稿也不敢含糊,立馬投入工作中,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這些有的沒的。

這份兼職工作加急,但給的酬勞很多。

明裊裊將初稿發過去給甲方查看,又溝通修改了幾處地方,當晚就定下了最終版。

次日早上,為了避免打亂時曵的工作計劃,明裊裊在早餐餐桌上提前說:“我接的兼職甲方那邊定稿了,待會兒我要去一趟機場,把手稿給人送過去。”

時曵喝粥的動作一頓,眼瞳瞬間幽深了一個度。

有些……嚇人。

她抑制不住噎了噎口水,試探道:“你……要去嗎?”

男人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,垂下眼簾,反問:“裊裊想我去嗎?”

“呃……”她腦袋打結了一瞬,這個問題,該怎麽回答?

想?但他跟過去幹嘛?工作比較重要吧?

但是說不想……

那雙漆黑深不可測的眼瞳在腦海中迅速一閃而過,令她緊張而不自知地噎了噎口水,試探道:“你忙的話,我自己過去……?”

“自己。”意味不明的兩個字。

明裊裊心尖一顫,“是、是啊,我自己……也可以的。”

室內安靜了幾秒。

就在她快受不住改口時,才聽到坐在對面的男人輕聲說:

“太危險了,我陪你一起。”



危險?

哪裏危險啊?

明裊裊欲言又止。

就去送個文件,怎麽就危險了?

她不理解,但見男人已經重新恢覆吃早餐的優雅動作,不得不也拿起自己的勺子,一邊喝粥一邊尋找理由試圖再挽救挽救。

“你早上不忙嗎?”

“裊裊的安全比較重要。”

“可是……也不一定有危險,手稿我存放好了的,丟不了。”

“不擔心手稿,只擔心你。”

“呃……我有什麽好擔心的,你不是請了大魚他們保護我嗎?有他們在我不會有事的,你放心。”

吃早餐的男人再次停住動作,擡眸意味不明地望著她,“裊裊和他們相處得很愉快?”

“對,他們人都很好,工作的時候很認真負責,私下裏也能像朋友一樣相處……”

“看來他們給你留下很好的印象。”

“畢竟,我們都是在你手下打工嘛,共同話題比較多嘛。”

剛說完明裊裊就懊惱地閉了閉眼,她說的是什麽話!什麽叫共同話題比較多,時曵誤會成打工人吐槽老板話比較多怎麽辦!

“挺好的。”時曵輕笑,徹底放下筷子,拿過一旁的手帕擦拭嘴角。

除了那雙令人分辨不出喜怒的黑眸,始終鎖定在她身上,隱晦不明。

越來越奇怪了。

明裊裊只能幹笑兩聲,“我也覺得,挺好的,那個,你要和我一起去的話,那我現在就上樓拿手稿?我們早去早回。”

“好,”男人又是輕笑一聲,補充一句,“那就早去早回。”

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語氣,到底是為什麽啊??

明裊裊一頭霧水,上樓回房間後,心裏就跟被貓抓似的,癢得不行。

難道機場有什麽他的禁忌不成?

可劇情裏也沒有寫啊!

篤篤——

“裊裊,準備好了嗎?”

“噢噢,好了!”

剛隱約有些頭緒,瞬間被打回原形。

明裊裊硬著頭皮出門,目光觸及時曵那張俊美絕倫與平常無異的臉時,忽然腦子精光一閃。

他既然都說了不會傷害她,應該是真的……不會對她就做什麽。

前提是,她不踩到他的雷區的話。

作為覆仇文男主,時曵的雷區會是什麽?

仇恨?

不,不對。

明裊裊坐上車後,感受到身邊男人溫潤的氣息,片刻,如醍醐灌頂。

是背叛才對!

覆仇文男主的雷區,更多的是,被親朋好友背叛。

所以現在時曵是在懷疑,她會不會背叛他?

這樣的話,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。

甲方送來的手稿要求機密,估計就是這一點刺激到了他。

怪不得昨天開始態度就奇奇怪怪的,原來是懷疑她會背叛他啊!

覺得自己發現真相的明裊裊,不由暗暗松一口氣。

只是懷疑她會背叛的話,那好解決,她表決心發誓,加上坦誠相告,怎麽著也能消除他的疑心。

想著,她斟酌斟酌語言,暗暗摸到放在包裏的手稿,“時曵,你現在有空嗎?”

“有。”正在翻閱平板的男人輕輕轉頭,完美優越的側臉因逆光而落下一層淺淺的陰影。

太好了。她揚起真摯的笑容,舉起手稿晃晃,“我是不是沒跟你說,這個手稿的事情?”

男人微微轉眸,睨了眼那本手稿,便重新將目光落在她臉上,“嗯。”

“好吧,我跟你說,這是我老師……”她快速將手稿的來源和重要性講述一遍,最後捏了捏手稿頁腳,“按我的工作職責與權限,確實沒有辦法給你翻閱,不過你想看的話,我可以跟我老師說一聲,他也是這本手稿的創作者,他同意的話——”

“不用了,裊裊。”男人微微扭頭,溫柔地輕笑著,“不能讓裊裊違背工作職責。”

“呃……”為了好好活著,偶爾違背一下也不是不行。

明裊裊摸摸鼻子,暗暗松一口氣。

為了以防萬一,她想了想,又問:“那你還有什麽事情想知道嗎?我最近腦子不太好使,怕會忘記一些特別重要的事情沒跟你講。”

話音落下,本來側身坐著的男人,幹脆轉向她,面對面。

“裊裊有事瞞著我?”

距離太近了。

明裊裊被近在眼前的深邃眼瞳盯得心裏發毛,強作鎮定地搖頭,“沒有,我就是怕……”

男人擡起手親昵地點了點她額頭,在她水眸輕顫中,低笑道:“既然沒有事情瞞著我,那就什麽都不用怕。”

她茫然眨眼。

什麽叫沒有事瞞著他,就什麽都不用怕?

那反過來,有事瞞著他……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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